延平筆談|走進芹山,重溫一段紅色故事
2024-05-30 10:46:15? 作者: 來源:閩北日報 責任編輯:陳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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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編者按· 文脈傳承,弦歌不輟,歷久彌新。延平的群山巍峨,水脈湯湯,自古未改其壯美。山則自武夷磅礴而來,茫蕩拱于后,九峰、玉屏列翠于前;水則自浦城、崇安之奔濤,光澤、清流之急湍,雙溪匯于城下。人脈、文脈自西晉五胡亂華,漢人士民南渡第一次入閩,為客家先祖。宋自龜山先生傳道南來,羅、李諸儒衍其緒,至朱子而集其成。此后文明大啟,迄于明清,有“理學名邦”之譽。 文化是經濟社會發展的“永動機”、政治文明的“導航燈”、社會和諧穩定的“黏合劑”。美麗延平微公號特設“延平筆談”一欄,精選延平歷史文化篇章推送,旨在展現延平的靈魂、精神與生命力,發揮文化凝聚人心、匯聚民力的強大力量,激蕩綠色高質量發展的蓬勃精神動力。 題記 探訪芹山,踏上一段紅色之旅; 走進芹山,重溫一回紅色故事; 仰望芹山,激蕩一層紅色情懷; 向往芹山,賡續一縷紅色文脈。 01 芹山,也有人稱它木芹山,位于延平區西芹鎮中坪村,離延平城區不算遠。清明剛過,臨近谷雨。筆者與幾位朋友結伴前往探訪,車子出城往西溪南岸公路行駛,漸望見沙縣青州造紙廠,穿過中坪新村的門樓,順著一條彎曲的上山林道,在峰回路轉、上下顛簸之間,不久便到達隱藏在大山深處的中坪村。 車子在洋頭水庫壩頂上戛然而止。下車后,我舉頭仰望四月的天空,云層壓得低低的,似乎空氣里還帶著雨星沫兒。山風緊一陣緩一陣地吹著,仿佛有一雙無形之手執意掀開人們衣領似的,一絲微涼順著脖子傳到后背,但并不覺得寒冷。 “你看對面就是芹山。”同行友人劉紹法,四十歲出頭的模樣,在城里經營著一家體育商店。他出生在中坪村,12歲時就能給常年在深山老林里采割松脂的父親送飯,幾乎跑遍了每一個山頭,翻越了每一道嶺溝,他至今對山里的一山一嶺、一溝一坎、一樹一竹都記憶猶新——由他導游再合適不過了。 我順著他手指方向眺望芹山,橫臥如深黛色的屏風,巍峨俊秀、峰連嶺接、高聳云天、在萬綠叢中,潔白的泡桐花獨自開得正盛,仿佛大自然綁扎成一個巨型花環,讓人在感受莊嚴肅穆氣氛的同時,一股來自大山深處的英雄正氣充盈天地之間。 這就是芹山,我不止一次在書本中閱讀過它,也不止一次在腦海中顯影過它,現在它就矗立在我的眼前——也許無需太多的凝視,只經輕輕地一瞥之間,便在我的內心泛起陣陣紅色的情愫。 這就是芹山,襟雙溪而帶三地,控西鄉而引延城。向東,下到山腳抵達西芹集鎮,與延平城區咫尺相望;往南,與三明市沙縣緊連,村莊毗鄰,雞犬相聞;朝西,則與來舟、王臺鎮相接,人員往來,車馬相通;而北面就是沙溪與富屯溪交匯成的西溪,川流不息,奔騰到海。 這就是芹山,它以特殊的軍事地理位置,占據了延平紅色革命歷史的重要篇章:1933年夏秋之間,彭德懷率領東方軍采取“圍城打援”的游擊戰術圍困延平城,迫使敵軍分別從閩東福州和閩南泉州增援延平。英勇的紅軍在夏道鎮痛殲十九路軍的譚啟秀部,并順閩江而下追擊到水口大敗敵軍。而十九路軍毛維壽部從泉州經大田抵沙縣,企圖取道芹山抵達延平城。9月18日,李天佑團長、毛賁虎政委率領紅五師十三團與十九路軍三六六團芹山遭遇,兩軍對壘,兵戎相見,拼死爭奪…… 遙對芹山,我的眼前仿佛升起了硝煙烽火,彌漫山間,遮天蔽日;我的耳畔似乎回響起沖鋒號聲、槍炮聲和殺敵聲,震動云霄,縈繞深谷。 02 芹山戰斗遺址發現的手雷和子彈。 下了庫壩,我們在幽明恍惚的林子里走著,朝芹山主峰行進。純凈的空氣撲面而來,沁人心脾。我觸目所及林中之景:高大松樹挺拔蒼勁,翠綠毛竹亭亭玉立。低矮灌木,郁郁青青,偶爾還見著高山杜鵑,花朵始綻。高樹低叢,俯仰生姿;竹披林風,柔舒曼妙。林地里,春筍長勢喜人,有的身長尺許,猶帶泥香,有的高達丈余,如戟如劍——萬物競長,不負時光,自然法則,概莫如是。 劉紹法在一隘口處停下腳步說:這條路上有三處隘口,就像給村莊上了三道門栓,只要夜間安排一個崗哨,就能守護安寧。他還講述了村民避匪的故事,曾經有一伙山匪乘夜色偷襲村莊。幸好崗哨及時報信,村民攜妻帶子紛紛逃往后山密林藏身,躲過了一場劫難。在官匪勾結、盜賊橫行、兵燹蔓延的舊時代,山民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,哪有平安福祉可談呢? 我想:遭受欺壓的山民們對官匪的仇恨,最終化成對紅軍的擁戴。 在一條長滿青苔、林霧溽濕的磴道上,劉紹法說,腳下這條不起眼的羊腸小道,就是舊時通往芹山的必經之路,這讓我想起偉人毛澤東詩詞《如夢令·元旦》:“寧化、清流、歸化,路隘林深苔滑。今日向何方,直指武夷山下。山下山下,風展紅旗如畫。” 遙想1933年9月18日黎明時分—— 咔嚓、咔嚓、咔嚓——小路傳出腳步踩踏枯葉發出的聲響,撲哧、撲哧、撲哧——林中彌漫著濃重的喘息聲。時令雖已進入深秋,但山中暑氣未盡,密林潮濕,悶熱難當。紅軍戰士翻山越嶺,穿林跨澗,就為了能比敵人搶先一步到達芹山主峰。八時許,紅五師軍第十三團一、三營先敵幾十米沖上芹山主峰。在李天佑團長指揮下,經過一場激烈的搏殺,擊斃傷敵200余人,俘敵1000余人,繳獲重機關槍6挺、自動步槍8支、步槍400多支、重型火炮8門、陣地炮13門和子彈600箱。戰斗中一營營長趙璧壯烈犧牲。 芹山遭遇戰勝利,創造了紅軍“一個團在運動戰中殲敵一個團”的輝煌戰果,粉碎了敵人馳援延城守軍的企圖,迫使十九路軍主動與東方軍舉行“王臺談判”, 最終走上“聯共”“反蔣”“抗日”的道路。 芹山戰斗結束后,東方軍司令員彭德懷夸獎李天佑“指揮打仗可真有本事”。紅五師第十三團受到東方軍嘉獎,并被授予“英雄模范團”光榮稱號。芹山遭遇戰,如今也列入《軍事辭海》,成為紅軍游擊戰中的經典戰例。 戰火消逝,硝煙散盡。劉紹法說他小時候看到芹山頂上插著一面紅旗,迎風招展,這成了他童年記憶中最鮮亮的一抹紅色。我聽說后百感交集,題詠一首紅色贊詩: 芹山高聳接天云,草密林深白日曛。 探報匪兵囂甚焰,身臨火線內如焚。 一聲號令聞溝谷,幾次沖鋒失趙君。 退敵終憑忠及勇,至今猶憶李將軍。 1955年8月中華人民共和國首授軍銜,指揮芹山戰斗的紅軍團長李天佑是55位開國上將之一。 03 沒有急急軍令,不用匆匆行軍。我們朝芹山主峰進發,登山的腳步多了一份從容自在。此時,劉紹法接聽手機后,因臨時急事,為不能陪同我們登上主峰表示歉意。 在折返路上,他講述了芹山戰役壕溝概貌,還打開手機相冊,讓我們觀看村民上山拾到的銹跡斑斑的彈殼和手雷,以彌補遺憾。 劉紹法決定帶我們到中坪村洋頭里窠去看紅軍烈士墓。里窠,最靠近芹山的自然村。芹山之戰前一天,紅五師第十三團臨時指揮部設在這里,李天佑團長、毛賁虎政委召集各營長開會,部署次日在芹山主峰設伏,阻擊敵軍。 而且,當年芹山激戰過后,四位身負重傷的紅軍戰士被抬到里窠老鄉家里,因搶救無效而犧牲。 九十年彈指一揮間。幾乎與世隔絕的里窠也在悄然發生變化。由于造福工程的需要,村民搬到山下新村居住,山村也早已人去樓空。一口幽幽水井,仿佛見證了當年紅軍進村的往事——戰士們埋鍋擔水煮飯,飲用的正是這口井水。而如今只能看見井底幾條小魚,見我們探視便驚慌失措地藏匿于藻荇之間。 村道荒蕪,雜草叢生。我們繼續踩著泥徑前行,向一處山溝走去。一片松竹,一方墳冢。我們在紅軍墓前致以默哀,表達對犧牲的紅軍戰士的敬仰——我們相信烈士忠魂已化作他們曾經戰斗過的那道山梁。 當年,里窠村民劉貴興等人把四位烈士遺體合葬于離住處不遠竹林里,年年祭掃。劉貴興去世后,他的兒子劉聯保成了第二代守墓人。如今,劉聯保也已是耄耋老人,被兒子接到城里安享晚年。 我不禁唏噓感嘆,歲月正在悄然改變人們觀念和生活方式,山里舊村正在發生改變甚至消失。這消失的不僅僅是祖房和村名,或許還遺落了村民的文化心理和鄉思寄托。 同行的中也有人感慨:賡續紅色文化,還需后來人。他建議在上下新村入口處設置導向牌:芹山遭遇戰紅色革命遺址,讓更多的人參觀、知曉和珍惜紅色革命文化資源。 我想這是必須的——召喚人們的紅色記憶,培植人們的紅色情愫!這需要更多為紅色文化奔走的守護人和宣講人,也許他們已在路上。 告別芹山,我們站立在來時的壩頂之上,準備搭車返城。山風依然牽扯衣袖,青山依舊沉默不語。世事滄桑,歲月倥傯。或許,許多事物在俯仰之間已為陳跡,但我相信,新時代會為紅色文化資源賦予更多的新內涵,因為天地不老,因為歲月永恒。 我再次仰望芹山, 青峰聳立,白云悠悠…… (文/胡鳳俤 供圖/劉紹法) |